鬼娃之於明九， 是比霍予然還要重要的存在。

雖然明九一直念叨著鬼娃是他和霍予然的兒子， 霍予然心底承不承認這個兒子沒人知道，但在明九心裏， 鬼娃比他親兒子還重要。

它陪著他出生入死，在他孤獨寂寞時，在他被長輩責罰面壁時， 都是鬼娃和他在一起。

馭鬼師與所馭之鬼的關系微妙，不乏有馭鬼師高高在上， 奴役、指使鬼的， 也有明九這樣， 與鬼娃相處融洽， 是親人、是朋友的。

不管怎樣，馭鬼師與所馭之鬼是捆綁一生的關系， 除非馭鬼師主動切斷與鬼的聯系。但是， 萬不會有鬼能切斷與馭鬼師的聯系。

除非……

明九慘白著一張臉，目光下意識地落到霍予然的身上， 像是在茫茫海上漂泊， 想尋找到一個依靠一樣。

然而， 霍予然註定不是個他能依靠的男人。

“鬼娃能出什麽事？它嚇哭小孩子了？”

明九幾乎要哭出來， “霍予然， 你能不能有點同情心？我和鬼娃的聯系在剛剛斷了，斷了！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？鬼娃死了！它死了！”

他一通吼，霍予然和白爾才明白他所謂的鬼娃出事了是什麽意思。

白爾擡眼望向窗外的艷陽高照，了了不可能在陽氣如此充足的白天出現， 進而去傷害鬼娃。那又是誰，對鬼娃出了手？

霍予然皺了皺眉，冷冷地瞥了一眼明九，他能理解明九痛失鬼娃的心情，但不讚成他在事情未明朗前如此歇斯底裏的驚惶。霍予然給霍盛然打電話，電話響了好幾聲都沒人接，而後轉為冷冰冰的“嘟嘟”聲。

他果斷地拿起車鑰匙，對白爾和明九說道：“走，去醫院！”

車上，明九紅著眼，忍不住掉下淚來。白爾遞了紙巾給他，無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。這樣的時刻，說再多的安慰話也沒用。

很多時候，當一個人難過的時候，旁人的安慰是沒有絲毫作用的。只有等難過的情緒慢慢釋去，人才能緩過來。

明九的難過很純粹，他活得單純，肆意張揚，被長輩寵溺著長大，又馭鬼天賦極高，是家族裏被寄予厚望的後輩。他幾乎沒有遇到過挫折，一路順風順水地長大。但說到底，他不過是個二十來歲的孩子。

鬼娃陪伴他多年，乍然失去，明九一時不能接受。

其實，鬼娃不能說死了，它早已死了。現在，是完完整整、徹徹底底地從這個世界上消失。

到了醫院，三人直奔霍盛然的辦公室。

蔥蔥郁郁的綠蘿被擺放在辦公桌上，從門口望去，霍盛然正坐在辦公桌前寫著什麽。茂盛的綠蘿葉子完全遮擋住了霍盛然的臉，哪怕門被三人大力打開，發生了不小的聲響，他也維持著原先的姿勢，未動。修長的手指，膚色偏白，捏著筆，筆走游龍。

轉過去，白爾看了霍盛然一眼，忍不住小聲叫了一聲。

那不是霍盛然的臉。

了了那張猥瑣的老人臉像是被割下來一般，憑空替換了霍盛然的臉。身體依然是霍盛然的身體，臉卻是了了的。

看到三人，了了那張臉露出了一個極為詭異的笑容。

窗外的陽光照射在他的臉上，讓他痛苦極了，五官扭曲著，但是，他卻不避不躲。

霍予然大步走過去，伸手拽住了了的臉，使勁往下一拉。

了了的臉掙紮著，卻抵不住霍予然的力量，被從霍盛然的臉上硬生生地拽了下來。

霍予然指尖用力，死死地捏住它。

明九上前一步，逼問道：“鬼娃呢？”

霍予然卻嘆了一口氣，“幻術。”

他動了動手指，了了的臉幻化成了青煙，消散在了空氣裏。

而霍盛然已經清醒過來，並有幸見到了了了未消散前的臉。

“啊……”他撫住自己的額角，虛弱著聲音，“我要暈了，暈了……”

明九不幹了，他拉住霍盛然的衣襟，“鬼娃呢？”

“鬼娃？”霍盛然往自己身上掏了掏，“不還在這兒呢……哎，鬼娃呢？”

“不對，你們怎麽來了？”霍盛然後知後覺，早上的時候，他一個個哭著求著，都沒人願意跟他來醫院，現在倒好，一個個主動地都來了。

鬼娃又不見了。

再遲鈍，霍盛然也知道出事了。

記憶慢慢回籠，霍盛然說道：“我查完房回來辦公室，門剛關上便感覺不對勁，整個辦公室被白霧充滿了，就像那天了了使用迷魂術一樣。我趕緊想打開門逃出去，結果門怎麽也打不開。鬼娃從我懷裏一下子竄了出來，它沖著原本該是辦公桌的方向叫了兩聲，然後飛速沖了過去。但是，霧氣太大了，我根本就看不見一尺以外的東西。鬼娃沖出去以後就沒了聲影，我叫了它一聲也沒有回應。再然後，了了的臉突然出現在我的眼前，往我臉上一撲，我就沒了意識。”

“再醒來，就看到了你們。”

了了不應該在白天出現。

鬼的力量在夜晚最強，白天最弱。有太陽在，它們隨時可能煙消雲散。按照常理來說，它們不該冒這個險。

除非……

明九感受了辦公室裏的鬼氣殘留，以他的馭鬼師經驗判斷：“了了已經被馭鬼師收了。”

所以，在馭鬼師的命令下，哪怕它再不情願，也必須白日來醫院找霍盛然。

可是，霍盛然毫發無損，鬼娃卻犧牲了。

那個馭鬼師是誰？

他想做什麽？

明九自我反思，有家族的底氣支撐，他做事一向隨心所欲，不顧忌什麽，經常得罪人。一時之間，他也不知道會是誰來打擊報覆他。

想不起來就慢慢想，明九準備拿個本子將自己得罪過的人全部羅列起來，再一一排除。

醫院再查不到多的線索，三人打道回府。霍盛然眼疾手快，沖過去要抱住霍予然的腰，霍予然有了早上的經驗，人不能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，飛快閃開。

兩個大男人摟摟抱抱成何體統？他霍予然勁瘦的腰，可不是給霍盛然抱的。要是白爾抱，他恨不得整個人都貼上去。但是，霍盛然，對不起，有多遠躲多遠。

霍盛然沒抱到霍予然，退而求其次，一把抱住了明九的腰。

“別走，留下來陪我，我……害怕。”

明九翻了個白眼，“一個大男人，至於嗎？你松手，你都把我鬼娃弄死了，我還沒找你賠呢，你還想讓我陪你？”

他猙獰一笑，“想讓我陪你也行，盛然哥哥，你就好好待在醫院裏，等著了了來找你，把你弄死了，成了鬼，我收了你，讓你代替鬼娃的位置，從此以後，不管做什麽我都陪著你，可好？”

霍盛然連忙松了手，目光轉向白爾。

霍予然冷冷道：“你敢抱一下試試？”

白爾禮貌性地沖他笑了笑，霍盛然訕笑，“不敢不敢。”

他不是怕霍予然，單純白爾的威懾力，就不敢讓他造次。

“休個長假，回霍家吧。”霍予然說道。

“我不回去，你又不是不知道，我和你大伯鬧翻了。我現在回去，我不要面子啊？”

“面子重要，命重要？”

“都重要！”

霍盛然說道：“予然，收留哥一段時間唄？咱多年兄弟啊，關鍵時刻，需要兄弟的時候，你可不能推辭。”

霍予然推辭了，然而，沒推辭得掉。

回去的車上，明九的情緒不高，非讓霍予然承諾再給他抓一只鬼。

明九說：“兄債弟還啊，予然。”

霍盛然附和：“對對對！”

霍予然自顧自開車，不搭話。明九就當他默認了。

難過的情緒被壓到了心底，明九又想起了先前的話題，問白爾，“你是不是有什麽神秘的身份？吸血鬼？那個歐文是狼人吧？”

“吸血鬼與狼人的禁忌之戀？可是白爾你明明是個人類啊。”

明九不解。

白爾也沒有特意隱瞞，既然明九問了，她便解釋了幾句。可聽到她說，她被蒙特公爵收養為女兒時，明九整個人都不好了。

他似乎聽到了什麽驚天秘聞。

莫家的小女兒莫檸，不是傳言被蒙特公爵收養為女兒的嗎？

明九結結巴巴地問：“白、白爾，蒙特公爵是不是有什麽特殊的愛好，比如……收養女兒？”

白爾奇怪地說道：“公爵爸爸只有我一個女兒，但是我有七個哥哥。”

明九淩亂了，“！！！”

霍盛然對玄門裏的事情不感興趣，相應的八卦消息也不知道，他聞言倒笑了笑，“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？你公爵爸爸真幸福。”

白爾：“……我七個哥哥不矮，嗯，都比你高。”

會心一擊，霍盛然：“……”

霍予然對莫家的事情有本能的抵觸心理，是以也沒有多打聽，關於莫家小女兒莫檸找回來的具體內情，他也不清楚，但對於白爾，他下意識地想保護，便多囑咐了明九和霍盛然一句，讓他們不要亂說話。

明九望著他，幽幽地嘆了一口氣。他自覺自己知道了一切的真相，卻不能說，也不想說。

明九試探著問白爾：“你公爵爸爸為什麽趕你出家門啊？”

白爾搖搖頭，不願意多說，事實上，她也不是很明白。

但有一點，她可以肯定，她的公爵爸爸是為了她考慮的。

蒙特公爵的城堡裏，自從白爾走後，氣氛一直不好。

蒙特公爵坐在客廳裏看書，公爵夫人從樓上走下來，視若無睹地經過他，向外走去。

“親愛的……”蒙特公爵站起身，諂媚地叫道。

公爵夫人回眸，漂亮的藍色眼睛裏一片冷漠，而後下巴微擡，高傲地離開。

蒙特公爵：“……”

見自己的父親在母親面前吃癟，波爾想笑又不敢笑。他輕咳一聲，打破了客廳的尷尬。

他知道，自己的母親在責怪父親，趁著她不在城堡，居然把小白爾給趕走了。不要說公爵父親，連帶他們兄弟七個也被遷怒了。

“雛鳥，總是要離開父母的翅膀去經歷風雨的。”

蒙特公爵捏著書頁，喃喃道。

波爾撇嘴，心說，那您去和母親講去啊。在母親面前，講道理有用？能抵得過她對白爾的疼愛？

作者有話要說：特別不好意思，鴿了兩天==

這章評論給大家發個小紅包吧，聊表歉意==
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